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第一章 不杀不相识 夕阳西下,郭南风屹立在仲秋晚风中。 他已检机过附近丛林中二十七具尸体。 这二十七具尸体,死法各有不同,但致命之伤都跟小马的说法一样:一刀毙命!刎颈、穿胸、或肢体分为两截,都是干净利落的一刀。刀法之快,令人震惊! 所以,他的结论是:他要见见这个人!问问对方杀人的理由?如果对方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,他要试试这个人的刀! 小马是郭南风的朋友。 小马,是马如龙十八岁刚出道时,朋友们的呢称。如今,第二个十八年过去了,朋友们还是喜欢喊他一声小马。 郭南风的师承是个谜,身世也是个谜。可以确定的一点是,他比小马小。所以他喊马如龙小马时听的人都觉得很滑稽,但小马和郭南风本人,都没有这种感花郭南风有很多朋友,小马是其中的一个,也可以说是很要好的一个。现在郭南风决定先回住处问问小马问问杀人的人是谁,以及杀人的理由。 秋天是喝酒的季节,小马坐在长廊尽头的一张小木桌旁,一壶酒三个菜。菜很少,酒很多但现在剩下的菜还很多,酒已经很少了。 “去过现场” “去过了。” “有什么疑问?” “只有一个。” “想见见这个人?””对了。” “想问问他杀人的理由?” “不错。” 小马笑了,郭南风也笑了,他们永远可以猜中对方想说什么话,只有知心的朋友才可以,小马是郭南风的知心朋友之一。 “人在哪里?” “光明栈后院五号房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? “你去就知道了。” □□□ 光明栈后院五号房,郭南风见到了他想见的人。 郭南风想见的人,也和郭南风一样,是个精壮的小伙子。三十岁不到,比郭南风瘦弱一些,也比郭南风矮一点,但比常人足足高出半个头,都是女孩子见了容易倾心的那种青年人。 “认不认识小马?” “认识。” “多年的好朋友?” “是的。 我也是,但在我面前,小马始终没有提过你。 “那是我的要求。” “怕人知道你的身份?” “怕人买了我的命。” “但你昨天夜里,却杀了巢湖二十八宿。” “下!”对方更正:二十八宿中的二十七宿,走了首领东方苍龙角,角正。 “好,算二十七宿吧,你为何杀了他们?” “为了你。” 为了我? “很意外是不是?他们这次集体出现,就是为了听说快刀郭南风来了巢湖,一来怕你坏了他们的好事,二来为了显显威风,所以想出其不意,拿你开刀。 “而你就冒了我的身份出现?” “我们的身材差不多都是高个子,又在黑暗中只要随便化装一下,便不难达到目的。” “最后仍给角正跑掉了” “这是我不如你快刀郭南风的地方。” 郭南风嘴角动了一下,但仍忍住笑,问了一句:“你为什么要替我杀人?” “你过去杀人,也不全为了自己。” “说得对极了,我们去找小马。” “痛痛快快喝一场?” “对了!” “不对!”院心中有人接口,正是小马,小马振帘走进来。 你们两个,身上带的银子,谁都比我多。所以,只要有吃喝的你们不用找小马,小马自己找过来了。” □□□ 从这一战他们成了好朋友。 直到喝酒的时候,郭南风才知道对方叫无常刀朱磊,艺出洞庭君山闪电刀门下,自出道江湖以来,便仰慕郭南风的为人,想跟郭南风成为朋友。 消灭巢湖二十八宿,是他的心愿,听得巢湖二十八宿想斗斗郭南风,他便拿来做了见面礼。 □□□□ 也就是从这一战开始,郭南风才开始了解,江湖上很多像巢湖二十八宿一样,想知道郭南风为什么叫快刀?想试试郭南风的刀到底多快? □□□□ 当时江湖上,武器中的刀很流行,武胜关一带,武风尤盛,武胜关为北上京师的要道。 ------------ 第二章 付诸行动 天黑以后郭南风佯装酒醉,提前熄灯上床,实际上是换了身轻便衣服,冒着寒风悄悄由高处翻过了西大街的同德堂。 烟土的气味,相当强烈,郭南风在储放药材的仓库中,很快的便找到烟土堆放之处。 装烟土的都是封钉严密的小木箱,数量相当骇人。郭南风沉吟甚久,决定暂时放过那些小木箱,他认为最要紧的,是要设法查出这批烟土的来源。 第二天,郭南风不去论武场,也不去陆家酒坊,他化装成一个不惹眼的小贩,远远守在同德堂附近,他希望能藉此在出同德里对外交往的情形,当然最好是查出烟土的来路。 第一天,毫无收获,这可能跟店中烟土存货尚丰不无关系干这种表尽天良的买卖,当然用不着天天进货。 不过郭南风一点也不灰心,他相信只要他耐着性子,一定会变个水落石出来。 晚上到陆家酒坊他叫了酒菜,正待举杯时,一个衰老驼背的零食贩子,向他兜生意道: 来点瓜子花生下酒?大少爷。” 郭南风见对方年岁已大,还要操这种蝇头小利为营生,心中大觉不忍,便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道:“来四两花生米好了。” 交易完毕,老人称谢而退。 直到老人走出店门,郭南风才觉得这老人中气充沛,模样虽老,却没有一般老人的衰弱样子知道自已看走了眼,急急拆开花生包,首先映人眼帘的,是个小方胜儿。 宋习孔长子懦弱,次子不肖,且恶习甚多,现已为总管方达人所控制。宋习孔常年卧病在床,不问世事已久,方达人利用宋家之财势,勾结匪人,经营非法营生,同德堂即为其中之一,,吾弟有暇,可往嘉山一探,当知奸谋所在。大哥尚在巢湖,正联络中,知名不具。” 郭南风恍然大悟刚才那个哀弱的老人,原来是小朱所伪装! 郭南同阅毕,将字条毁去,同时决定依朱磊吩咐,到嘉山跑一趟,他们三兄弟都到风阳来,安乐庄的匪徒就容易对付多了。 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 嘉山一带,住民稀少,多以种茶养蚕为生,进人山区,地势更为荒凉。郭南风为了行动方便,早换了一身猎户装束,季节虽已进人早春,山中仍然是一片隆冬景象,溪涧多数结成冰块,一小部分麦田仍在雪封冰冻之中。 很远很远的山地中,一股有如雾气般的烟雾袅袅上升,也看不出是山岚,还是住户的炊烟。 郭南风正彷徨间,身后忽然遥传来一声吆喝之声,似乎有人正吃力的往山吐搬运重物。 郭南风手持弓箭,装作正在搜索猎物,只听一个粗哑声音大喊道:“喂,小伙子,过来帮帮忙!” 郭南风转身茫然望去,七八名粗壮的大汉正赶着三头骡子,吃力地在往山坡上赶着三辆平顶车。车上装的是些大小蒲包,也不知道蒲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。 郭南风走近了,一阵强烈气味传来,才知道那正是他到处搜寻的生土。 郭南风走上前去,傻乎乎地道:“叫我什么事?” 为首那名大汉道:“你小伙子是山里人?” 郭南风信手一指道:“那边,离这里还远得很。” 那人望了他一眼道:“这种大气,你想打猎?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郭南风皱了皱眉头,苦笑道:“奶奶病了,想点肉食,家里除了冬粮,没鸡也没鸭,我想出来碰碰运气……” 那人道:“去外头村子里买头肥羊,一家大小都有得吃啊!” 郭南风道:“哪有那么多闲银子。” 那重又打量了郭南风一眼道:“小伙子气力怎么样?” 郭南风握紧拳头,挥了一下道:“几斤气力,倒是有的,可惜换不了银子。” 那人道:“来,帮我们把这辆车子推上去,我们会给你好处。” 郭南风道:“那还不简单!”他收起了弓箭,走去第一辆平顶车后,发一声喊,便将那辆车推出三四尺远! 那汉子大喜过望,如今凭空多出一个人来,三辆平顶车走起来就轻松了。 约摸走了七八里,平顶车进人一道山坳子,眼前景象顿时改观。 谷地上,七八口大铁锅,正在忙着熬烟土,郭南风刚才望到的炊烟,便是从这种土灶中冒出来的。在谷地人口处,及四周高处十几名精壮权子,全神走动戒备。 ------------ 第三章 扬州钱驼子 扬州自古以来便是个富庶的地方。 扬州的繁华,天下知名。 在江湖黑道人物的心目中,更把扬州视为黄金地盘,人人为之垂涎。人人都把在扬州分一杯羹当成生平最大的志愿。 在东大街的石狮子弄堂,有座其大无比的古宅,便是黄龙帮的扬州分舵。黄龙帮八大高手中的碎骨掌郑道山和无羽刀秦魂,是两个识字不多的粗人,为了因应扬州当时的风尚,也都冒充斯文,穿起长袍马褂,周旋在一批绅贾之间,交际应酬,吃喝嫖赌多方拉拢,以开拓其分舵业务。扬州当时最有名的一个去处,叫凌云阁。 凌云阁在北门,是游瘦西湖的必经之途,虽然楼号凌云,实际也只三层半,最上的半层只有春夏秋才用得着,冬季或台风下雪天便得关闭。凌云阁的顾客,都是男人有钱而又有地位的男人。 凌云阁尽管高只三层半所占面积却很宽阔。表面上这是一家饭店,专营各省口味的酒菜,其实饭、酒、菜、烟、赌俱全外加女人。凌云阁的二楼和三楼,不是老客人或阔客人是上不去的。它二楼的楼梯口,都站有几名彪壮的长衫客他们的职责,是含笑打躬,必要时也动拳头,全在上去的客人知不知趣。经营这座酒楼的人,据说是个驼子。 扬州最有名的驼子钱驼子。 钱驼于平时很少露面,因为他手下用人不少,每一部门都有专人负责,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有这些人为他处理他只须等着秤银子入库就是了。碎骨掌郑道山和无羽刀秦魂当然也是这座酒楼的常客,他们常来的原因,跟一般客人稍稍不同。他们当然也很欣赏这里的酒菜和女人但他更欣赏的,是这里的收入。他们刚到扬州打天下,一切尚未进入情况,虽然心羡这块大肥肉,一时却不便露出馋相。 扬州的情形郭南风比较了解,钱驼子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,可是在扬州,这一类的角色太多太多了,只要做人处世不太过分大家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任他去了。不过,钱驼子虽然不是好人,但跟黄龙帮的碎骨掌郑道山和无羽刀秦魂比较起来,就又正派得太多太多了。 探清了碎骨掌和无羽刀来到扬州之后的情形,郭南风建议大家不妨稍候一段时期,因为他相信黄龙帮在扬州的行径,一定会跟很多人的利益发生冲突。黑道上的冲突,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法:以武相见! 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 当时的扬州,流行两句话:大富烟、盐、赌,小富色、食。布。意思就是说要想发大财的话就必须经营烟土,盐行和赌局。若只想发点小财,那就要靠经营妓院,饭馆和布庄。 这六种行业,黄龙帮起初本想一把抓。但是,碎骨掌和无羽刀一到了扬州,便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 原来当时的扬州,繁荣尽管繁荣,但各行各业,秩序井然。就是眼红这些行业的利润,也没有插足的空隙,如果强行硬来,就势必要引起一场大风波。而扬州当时表面上虽然平静,背后支撑的帮派却极为复杂,黄力帮一下去两千多人声势是浩大的了,但苦无下手处。 碎骨掌和无羽刀再粗鲁不文,也识得其中厉害。所以,刚开始时,两人只好硬起头皮吃明亏,烟土、私盐、布匹都按批发价买下来,再运到皖北、两湖一带销售,价钱虽然不错,利润方面也就差多了。 后来,时间一长,两人凌云阁跑多了,才慢慢看出,单是一座凌云阁,就比他们的人息要多得多! 凌云阁花了多少人力?他们黄龙分舵又是什么成本? 碎骨掌和大羽刀两人愈想愈不是滋味,也对这座扬州第一大楼,愈来妒意愈浓。他们觉得,如果连一座凌云阁也霸占不了,他们这样在扬州混下去,还能混出一个什么名堂来?于是,他们心肠一横,决定先打这座凌云阁的主意。 □□□□□□□□□ 他们第一步想做的,是想先知道钱驼子是怎样一个人! 大家都说这个驼子难惹,究竟难惹到什么程度? 为了想试试钱驼子的手段,两人经过一阵密议,决定先来个投石问路之计。分舵中有一名杀手,名叫常德外号黑皮水牛。这人除了一身出色的拳脚功夫外,最大的本钱便是皮租肉厚,酷爱闹事,能打也能挨,正是最好的开路先锋。黑皮水牛常德经过正副统主的授意,这天穿了一身簇新的夹褂说带了四五个部属大摇大摆地走进凌云阁。 ------------ 第四章 中条老怪 只可惜人用多了,总难免有良莠不齐的现象,店中有两个伙计,一个叫霍正刚,一个叫姚祖德,这二人的私生活便有非常不检点的地方。霍正刚嗜酒好嫖,姚祖德喜欢赌钱,但两人口才都很好,在钱驼子面前,两人都规规矩矩的,很会照顾生意,也很得钱驼子的信任,一旦轮值完了,或者愉得半日空闲,两人的私生活便比谁都糜烂。 两人把钱驼子瞒得死死的,是两人从不在自己店里胡来,在扬州那种地方,只要荷包里有银子,享乐输财的地方多得很。 最糟糕的是,这一晚的下半夜,偏偏轮到这两人当值监视那家小盐行。 两人接班后,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,霜正刚轻轻叹了口气道: “这种天气,喝个七分醉,躺在热被窝里,搂个女人睡觉多好,偏偏我们东家疑心病重……” 姚祖德也叹了口气道:“是啊,就是摸两把过过瘾,也比躲在这黑巷子里吹冷气强。” 霍正刚低声道:“要不是怕东家知道了不好意思,我真有点想开溜。” 姚祖德应和道:“其实这种大冷天,又是后半夜,我才不相信三个家伙会搞出什么花样来。” 霍正刚兴奋地接口道:“那我们去小金花那里喝两盅怎么样?” 姚祖德摇摇头道:“我对喝酒没有兴趣,只想到马瘸子那里去摸两把。” 霍正刚迫不及待地道:“好,就这么说,明天大家口风紧点,横竖这种暗卡也没有人查勤,预祝你姚兄有一副好手气……” 凌云阁里面也有人当值守夜。 不过,轮值守店就比放野哨要舒服多了。店门上门之后,-盏羊油灯,两人对桌而坐,有时摆上-盘象棋,有时喝茶聊天,就是钱驼子看到了也不以为意。 因为安排在大楼底层的这两名伙计,只是-个眼线,要真的发生什么事,他们的责任是飞快上楼报讯,有事发生与否,他们并没有责任。 今天后半夜当值的是两兄弟,王大和王二,兄弟俩都很健谈,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,时间倒也好打发得很。 四更敲过不久,王二正聊到当年他在南通和如皋一带买布的往事上:“在苏北贩布,赚头真大咦,这是什么味道?” 王大一怔道:“什么味道?” 王二皱眉道:“我好像闻到-股硫磺味。” 王大笑道:“你一天到晚专跑大厨房,闻油腻味闻惯了,就是喝起龙井茶来,也像喝洗锅水,我早说你鼻子哎,不对,我也闻到了,这味道的确有点不对劲。” 王二跳起身来道:“老天,你上去报告钱老板,我去门缝里朝外瞧瞧。” 王大起身便跑,急匆匆上楼而去。王二则吹熄了灯,蹑步走去门前,眯起一双眼,朝门缝外张望。 王二这一瞧,几乎魂飞天外。 门外墙边,一片熊熊火光,正四下腾窜。火势快而猛烈,显然不是普通走火,而是人为的故意纵火。 王家兄弟一向对凌云阁赤胆忠心,看到这种情形,也不顾安危,拨开门闩,便迎着一股寒风,向门外冲去。 阴暗处有人嘿嘿-笑,王二正待转身查看,黑暗中飕的一声,-颗铁莲子急劲飞来,王二身手有限,想躲也无从躲起,只听啪的-声,后脑应声开花! 钱驼子在三楼有个隐僻的小书房,他本是有心人,这时当然尚未入睡,听了王大的报告,立即快步下楼,同时要王大去喊醒另外的几名伙计,并着人火速去通知马如龙等人。 钱驼子走出大门,第一个看到的,便是王二的尸体。他是江湖上混过的,遇敌经验老到,这时也不过去查看,径向对面墙影中喝道:“是相好的,请站出来,咱们有账明算!” 大毒虫手腕一抬,便想如法炮制,但被潘公义低声制止住:“这驼子好像还有几个朋友,蔡兄等一等,有账一起算。” 他口中一边这样说着,三人一比手势,人已从暗处奔出,将钱驼子围在核心。 依潘公义的意思,要将钱驼子作活口拿下,好一方面追查同党,一方面向总舵邀功。 这时,凌云阁中又冲出七八名伙计,这些伙计又要救火,又想救人,一时间全慌了手脚,有个脑筋比较清醒的伙计,立即返身回店中拿出一面大锣,匡匡匡,乱敲不已。 敲锣找人救火,是当时苏北的风俗,闲人是惊聚了一大堆,可是,大家-个个面露惊骇惶惑之色,动眼不动手,趔趄不前。 ------------ 第五章 栖霞牧场 在山东半岛上,烟台与莱阳之间的楱霞地方,有一座名闻远近的大牧场。 这座牧场,就叫“楱霞牧场”。 楱霞牧场占地千亩,地势非常辽阔。它现在的主人,在鲁东也有点小小的名气,大家都喊他“万马奔腾”管长远管老爷! 管长远的外号叫“万马奔腾”,听起来好像气派很大,但事实上他牧场的气派更大,管长远经营的马匹,绝不止一万匹。 马场里附带饲养的牛和羊,更是不计其数。 这份庞大的基业,在中国北方是罕见的。 由于管长远人生得高大粗壮,又有这份大产业,方圆数百里之内,人人皆称呼管老爷而不名。 管老爷住在马场内,真够得上一句“云深不知处”。除非真正的贵客临门,或是遇上数目庞大的交易,要想见到这万马奔腾管老爷本人,那是太难太难了。 四个月之后,马如龙等人束装北上,就是为了这位万马奔腾管老爷。 这时已是八月下旬天气,在山东境内已经颇有寒意。马如龙等-行四人,歇在一个离楱霞不远的小镇上。 根据管不凡的述说,管长远原名焦大可,本是牧场上一个伶俐的小伙计。因为这小子长相好,人又乖巧,被牧场原来的老主人管正看中了,收为义子,因此改名为“管长远”,取义为长远有依靠的意思。 没想到,老天真会作弄人,也就在老主人管正收焦大可为义子的那一年,填房蔡氏,忽然一索得男,这个迟来的婴儿就是管不凡。 管正虽然有了自己的子嗣,但对管长远仍然疼爱有加,然而管长远这厮却生出了异心。 他想:管不凡是新生的,将来长大了,我管长远怎么办? 他就没有想到,管正那么大的一份产业,就分他一小部分,也够他一生吃喝不尽,比他原来小伙计的身份,又何止要强上千万倍! 就在管不凡三岁的一个冬夜里,老牧场主管正居住的地方,忽然发生一场无名大火,由于牧场地形辽阔,等到一批长工赶至,房屋大部分已经化为灰烬。 黎明时分,一个名叫乔守仁,负责看守火场的长工,在一排大酱缸后,发现已陷入昏迷的小主人管不凡。 他早就在长工间听到一些耳语传闻,见状不敢声张,忙将小主人用外衣包起,逃往附近的一处市镇,待小主人苏醒过来,便开始往南部流浪。 两三年后,在湖北老河口附近,碰上在该地卖药的柴云。当时乔守仁受了风霜病倒,柴云施以济助,因而获知管不凡可怜的身世,便收留了这对义仆幼主,同时为管不凡延师教读,并授以各项武功。 经过这十多年,管不凡长大了,复仇之念始终萦绕胸怀。 这次柴云率众到扬州来卖药丸,一半是为了追踪天龙魔君,一半也是管不凡久慕江南快刀郭南风之名,有意前来投拜,好报父母血海深仇。 马如龙等人落脚的小镇,原来是个马墟,后来逐渐有人落户,乃形成了一个百余户人家的小镇。 这个小镇,就沿旧名称为牛马镇。 因为小镇仰赖楱霞牧场而生存,镇上最多的四种营业,是旅店、饭馆、赌场、和窑子。 牧场里长工有七八百人,大部分是年轻力壮的单身汉,每逢休班或节庆什么的,大批人潮便往小镇涌来。 而牧场里定期淘汰下来的牲口,也都在小镇上销售。 要往牧场接洽事务的外地客商,也都以小镇为落脚地点。 在小镇上吃牛羊肉,或卤马肉,比吃大米饭还合算,因为来源稀少,猪肉反而成了珍品。 马如龙一伙,也装成贩牲口的客人,他们在大风沙旅店住下.想先了解一下牧场的情形。 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,楱霞牧场为了牧场的安全,最近几年,雇了不少精于武功和骑术的“马师”,门禁甚为森严,等闲江湖人物,休想轻越雷池一步。 为了这件事,郭南风私下郑重告诫管不凡:“杀害你父母和霸占牧场的人,只是一个管长远,其他的武师和长工们,都是牧场的受薪人物,不牵涉恩怨之中,来日下手必须保持分寸,不可任意杀人!” 管不凡天生是个有正义感的人,自然唯唯受教。 北方过了中秋,便有羊肉上市。 这天傍晚时分,马如龙等四人人境随俗,叫了两大盘牛羊肉,烫了两壶白干酒,在大风沙前面敞间开怀畅饮。 ------------ 第六章 旧地重游 马如龙从马背跳下,一面问道:“林姑娘和叶姑娘都好吧?”蒋素芬道:“她们不在。” 马如龙微微一怔道:“去了哪里?” 蒋素芬道:“说来话长,到里面去再说吧!” 她交代那两个小女孩,又去叫了一个较大的孩子来收拾这些花生,自己则放下铁铲,领着马如龙等三人,进入第一排有客厅的茅屋。 三人喝过了热茶,马如龙又问林白玉和叶小凤的行踪。 蒋素芬皱了一下眉头道:“照说起来,你们来得真不巧,不过,换个说法,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。” 她说的话,马如龙三人当然听不懂。 蒋素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,又接下去道:“离这里大约一、二百里的定远县,最近出了一个什么‘盘古教’,专门替人免费治病,据说灵验得很,信奉的教徒,一天多似一天,且以年轻的妇女占大多数,我们林家大妹子,听了很不放心,便带了叶小凤,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。” “去了多久?” “一个多月。” “有没有消息来?” “没有。” 马如龙沉吟了一下道:“我们也该去看看,现在江湖上邪派很多,这个盘古教,替人治病是个幌子也说不定。” 朱磊忽然道:“这里养羊麻烦不麻烦?” 蒋素芬道:“草料和饲料,都不成问题,只是孩子们年纪都还小,恐怕照应不过来。” 马如龙道:“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个问题?” 朱磊道:“这里的小孩子,冬天的肉食,恐怕有问题,自己养一群羊,供自家食用滋补,又可以增加收入,岂不两全其美?” 马如龙道:“你认为我对养羊很有经验,所以你刚才想到要我来管理?” 朱磊听了,哈哈大笑。 郭南风也露出了笑意。 蒋素芬茫然道:“你们什么事好笑?” 郭南风便将刚才三人在路上,提到养羊的事情说了一遍。 蒋素芬点点头道:“只要人手方面配合,这个主意倒是不错,多经营一项事业,便多一项收益,就算自己宰杀进补,也非常合算。” 万凤帮有人有土地,自己出产的东西也不少,淹肉、花生、萝卜、韭菜,又杀两只自己饲养的大公鸡,款待三位嘉宾,酒菜还算丰富。 朱磊是个急性子,想到什么,就办什么,第二天他极力撮弄马如龙,带着两三名万风帮的弟子,去附近乡镇收购小羊。 他和郭南风,则在离茅屋不远处择地搭羊舍。 晚上,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,马如龙和三名万凤帮弟子,才赶着四辆雇来的平顶车,运回约四十来只小绵羊。 马如龙回到万凤帮,一排羊舍的木架已经措好了,只剩下挡风的一面,土墙尚未完全砌妥。 马如龙对朱磊和郭南风两人的“手艺”,大为赞赏,他想不到两人从不过问农事,一旦动起手来,还真有几把“刷子”。 回到前面的客厅,见到蒋素芬,他才知道朱、郭两人在黄昏时分,忽然向蒋素芬辞行,说他们要去一趟定远县,接应林白玉和叶小凤,顺便看盘古教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。 马如龙到这时候,才恍然大悟,原来两个拜弟,早就心照不宣,故意藉养羊为题.要把他留在万风帮,好让他和蒋素芬单独聚处。 这一次,就算林白玉和叶小凤没有离开,他相信在朱磊和郭南风的撮弄之下,也会另外藉题发挥,来为他和蒋素芬安排一个“机会”。 他当然很感激两位拜弟的好意,但蒋素芬方面呢? 皖北一带,河道纵横,骑马赶路,反而诸多不便。 朱磊和郭南风都觉得还是步行轻快。 他们为怕与出去收购小羊的马如龙碰头,特地提前在下午茶时分,就离开了万凤帮,走了大约一二十里,天就黑下来了。 他们找到一户乡村小店借宿,夜晚与村老把酒闲谈,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是盘古教,对方只听说数十里外一处隐密的高地上,一群会武功的小姑娘,收养了不少孤儿.行为令人十分钦佩赞赏。 他们口中的一群小姑娘,当然就是林白玉领导的万凤帮。 第二天,两人继续上路南下,天黑时抵达凤阳,凤阳是个大地方,已离定远不远,这里人来人往,消息当然灵通的多。 ------------ 第七章 宝石疑云 碎碑手冯一尘看上去像位好好先生,当下点头道:“这种天气喝点酒,本来没有什么,但规矩是不许带东西进矿,把他们搁在这里,出矿时再带回去。” 丐帮弟子依次进栅,取起用具,鱼贯入矿。 路长青望着最后一名弟子的背影,喃喃道:“想不到丐帮中也有这等年青俊拔的弟于,看样子两人也好像练过武功,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派到舜耕山这种地方来。” 冯一尘微微一笑道:“年纪青青的,随身带着酒袋,还用得着问受罚的原因吗?” 进了矿坑,朱磊和郭南风才发觉那位分舵主麻三的主意实在并不高明。 矿中阴暗潮湿,空气也有点浑浊,看到那些丐帮弟子辛勤工作,半句怨言没有,他们这才发觉,做-名规规矩矩的丐帮弟子,实在比当一名有道高僧,还要艰难得多。 要想混到帮中一名分舵主,或护法长老的地位,当然更不容易。 他们二人进矿,虽然可以不必工作,但处在这种环境下,又能对破案有什么帮助? 可是,已经进来,就不能中途退出,万一引起江老太爷身边那几名武师的疑心,不但案子永远破不了,丐帮弟子在舜耕山的处境,势将更为困窘。 好不容易,才将一天混过去了。 中午的伙食,江府供应,两菜一汤,糙米饭一大碗,朱、郭两人几乎食不下咽,那些丐帮弟子,却人人吃得津津有味。 回到分舵上,分舵主麻三已为他俩另外备了酒菜,那些丐帮弟子,另外开伙,菜肴比中午江府供应的更差。 大伙儿辛苦了一天,吃饱就睡,对供应朱、郭两人的酒菜,连看也不看一眼。 朱、郭两个没有逊让的对象,事实上也都快饿死了,只好坦然用,但由于环境不同,两人始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。 朱磊喝酒时,不觉皱起了眉头道:“我们这样每天被送进矿坑,对侦察宝玉失窃案-点帮助也没有,真是作茧自缚。” 郭南风沉吟着道:“今天,我们这一着,也并非全无收获。” 朱磊道:“什么收获?” 郭南风道:“我们至少已经可以看出,这边派入矿的,只要人数合乎规定,无论换谁进入,似乎都无关紧要。” 朱磊想了一下,喜形于色道:“是啊,我们两个,就是顶缺进去的,只要由领班的人,临时改个名字,对方按册点名,一个不缺就行了。” 郭南风道:“所以,你如果不想进去,明天可以请带班的大头丐胡三帮你把名字改- 改。” 朱磊有点惊道:“你的意思,你对进矿还有兴趣?” 郭南风道:“我们是来办事的,不能只顾个人兴趣。今天两人一起进去,仅工作了一天,然后两人就一起不见了,碰上有心人查问,你要如何解释。” 朱磊有点不好意思,点点头道:“是的,这的确不好解释。” 郭南风道:“我们现在并未确定要对付什么人,有你一个留在外边就行了,我为避人耳目,不妨随众进退,再混上几天。” 两人的意见,分舵主麻三当然绝对尊重,于是决定明天由带头的胡三,将朱磊的化名换上另外一个丐帮弟子。 第二天的值班武师,换成了少林弟子范震邦和燕子陈三。 两人在点名时,果然对人口异动一事未生任何意见。 朱磊则接受郭南风的意见,改装成一名农民模样,将附近稀疏的村落,约略巡视了一遍,查看有无可疑的人家。 第三天,郭南风在出发之前,吩咐朱磊在分舵上喝点酒睡觉。 朱磊懂得他的意思。 朱磊自己也觉得,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,今天晚上,的确该到江府里院对江家的老少人口,详细查看一番了。 天气冷,又下雪,江府上上下下,差不多都提前上床,钻进热被窝。 唯一的例外,是前院的东西两厢。 东厢的四位武师在围炉喝酒吃宵夜,由年长的碎碑手冯一尘叙述一些武林轶事,其他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。在有酒菜助兴之下,全都忘了外面是个飘雪的寒冷冷夜。 西厢的四名玉匠,一人已经入睡,两人在灯下对弈,一人在旁托腮观战。 玉匠是一种稀有的行业,当时国内产玉的地方不多.这四名玉匠都是从扬州辗转请来的,一名滇南人,一名川东人,两名蓝田人。 ------------ 第八章 神秘帮派 四名粗壮汉子所指的两条大河,就在镇外不远处。 第二天,朱磊和郭南风选妥家具和牛只,由朱磊押送上路后,郭南风就按客栈伙计的指点,找到那座只有几间茅草屋的拖船行。 拖船行的前面,是片打毂场,两排长木凳上,坐满了随时待命的拖船壮汉。 朱、郭两人昨晚喝酒时看到的那四名壮汉,也杂坐在众人之中。 只见他们有说有笑的,出口全是粗鄙的晕笑话,说的人起劲,听的人听过瘾,仿佛都已将昨晚喝酒时的牢骚忘得干干净净。 郭南风当然也看到了那位大权在捏的“猴子脸”。 这位猴子脸大约三十五六岁,照面之下,郭南风便看出这位仁兄是个练过武功的汉子。 依他猜测,这厮可能是过去江湖黑道上的-个小角色,也许是官家盯得紧,也许是发了小洋财,才收手混到这一行来,图个太平安逸。 如果依照朱磊的意思,只是叫这家伙受点皮肉之苦,给这厮一点小教训,当然容易之至。 但是,郭南风并不打算这样做,他的目的,一为苦力们争取公平的待遇,二是查看这厮背后还有些什么势力。再依情节的繁简,决定如何处理。 他为怕引对方警觉之心,只匆匆扫了一眼,便走去河边,随意兜了一圈,便又回到小镇。 猴子脸名叫孙大圣,外号就叫猴子脸,小镇上无论男女老少,几乎全都知道这位“孙大爷”,郭南风向店家打听起来,当然方便之至。 据栈里伙汁说,孙大爷就住在镇尾上-幢有围墙的大瓦房里,家里有三房妻妾,两个儿子,大的八岁,小的二岁,都是二房生的,男女仆妇,用了四、五人,经常有县城及外乡的朋友拜访,生活过得很安逸,也很阔气。 一个开驳船行的人,能过这种生活? 经常有朋友来访,那是些什么朋友? 这厮表面上离开黑道,难道只是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? 当夜二晚左右,镇尾一幢有两进院落的大瓦房上,一名夜行人停在西厢屋脊的阴影里,仔细聆听和察看这幢宅子里的动静。 就在这名夜行人的脚下,拉上窗帘的厢屋中,两个大火盆,炭火生得旺旺的,四个男人正抹牌谈笑,一旁为四人照应茶的,正是猴子脸的三姨太太桂芳。 纸牌与麻将不同,四家聚赌,永远有一家轮空,轮空的一家,可以吃东西,上茅房,看看歪脖子胡,说笑话,或是数数自己的筹码,比麻将必须四家同进同退,合理而轻松得多。 这时候轮空的,正是猴子脸孙大圣。 他正倾向左边,在看一个麻子脸的牌,一边为麻脸汉子出主意。 “去啊!把一张孤七饼留着干什么?”他提醒那麻子:“这副牌成不了大气候,打热张最要紧,不放铳就谢天谢地了。” 麻脸汉子点头,同时拔出七饼,打出去:“对,七饼是熟张,七饼大家要不要?” 麻子的对面.也就是孙猴子的右首下家,坐的是个有一对风火眼的汉子。 这时,他眨眨眼睛,挤出两滴泪水,一边以手背揉着眼窝,一边笑着放下手中的牌: “胡了,全素!” 纸牌的全素,就是麻将不“吃”不“碰”的“平胡”,平胡在麻将人有两番,不算什么大牌,在纸牌全素就大了。 平胡在纸牌算六十胡,四圈牌下来,能和上三四个平胡,就可以稳赢不输。 麻子嘟嚷道:“都是猴子惹的祸!” 风火眼大笑,一方面和了脾得意,一方面也有点幸灾乐祸,希望麻子最好把过错都怪在孙猴子头上。 孙猴叫道:“咦,这是什么话?输牌不输理!你把这一手牌摊下来,让大家看看,看你这手牌不打七饼打什么?” 另外一名牌友因为要跟着麻子一起付帐,也正想看看麻子手上是付什么牌,大家七嘴八舌,叽哩咕噜的,闹不个休。 孙猴子的三姨太太桂芳乘机打圆场,笑道: “好啦,好拉,天也不早了,又这么冷,大家吃点心,谈谈正经事,叫老孙明天不去船行办事,陪你们打牌打个痛快就是了。” 于是,她去隔壁端来一锅热粥,几样酱菜,叫大家吃宵夜。 风火眼叫道:“不行,我要喝酒,粥喝下去光拉尿,这么冷的天,谁受得了?” 另一个马脸汉子道:“对,我也赞成喝酒,去炒花生来,多炒一点。” ------------ 第九章 古城开封 开封为宋代建都之地,人文荟萃,商业繁荣。 当时由于天下太平已久,百姓生活安定,民间便逐渐养成一股奢靡风气,人人耽於酒色征逐,习于安乐,开封-地,赌风尤盛。 在别的地方,一过年初五,商店开市,街头便很少见到公然赌博。 而在开封,在旧历十八落灯之前,大街小巷,一片吆喝之声,到处都在推牌九,打骰子,摇宝,丢铜钱,大大小小,各式赌博,一应俱全。 郭南风和朱磊约定见面方式,仍是老一套,在市中心区,人人知名的大茶楼,便是他们见面的地点! 郭南风根据脚程计算,知道朱磊大概比他早到一天或两天,而开封最有名的茶楼,便是位于故宫斜对面的“天香楼”。 这一天是元月初九,天香楼早上辰初便开了店门,郭南风找到天香楼,走了进去,却未能找到朱磊。 于是,郭南风要了一壶茶,两小碟点心,一边品茗,一边等侯。 约莫午牌时分,茶楼里来了一名蓄短髭的中年人,一身胡人装束,背了一个小包袱,双目奕奕有神,郭南风觉得此人好生眼熟,一时却又想不起会在那里见过,正蹙额寻思间,那短髭中年人忽然朝他座头走来。 郭南风觉得那人好似也认识他,更是尴尬万分。 那人在他侧面坐下,微笑着招呼道:“近来生意好不好?” 郭南风一怔,不禁哑然失笑道:“你改装成这副模样,是什么意思?” 朱磊笑道:“方便啊!” 郭南风道:“方便又是什么意思?” 朱磊笑道:“开封城中,胡人极多,人人却都是这种装束,无论走到哪里,都不碍眼的。” 郭南风道:“语言呢?” 朱磊笑道:“我尽量少开口就是啦!买东西算账,我都比手势,照样方便。” 郭南风道:“我要你打听的事,打听得怎么样?” 朱磊道:“颇有收获。” 郭南风道;“哦?” 朱磊道:“内部的详细情形,我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故宫后面有个铁娘子,约莫三十四五岁,人生得风情万种,上面只有个瞎婆………” 郭南风道:“你这是扯到哪儿去了?” 朱磊笑道:“你别急啊!话不说清楚,你怎听得明白?这位铁娘子仗着姿色不恶,人又能言善道,便在家里开了赌场,只要天色一黑,中原帮的几名头目,便蜂拥而至,舍命搏杀。” 郭南风道:“你怎找得到这地方的?” 朱磊笑道:“要找玩的地方,还不容易?跟着爱玩的人一起跑就是了。” 郭南风道:“没有人注意到你是张陌生面孔?” 朱磊笑道:“外行人说外行话,在耍钱的场所,人人眼中只有牌点子,谁还管你是生张熟魏?” 郭南风道:“你的意思?” 朱磊道:“两个方法,由你选择:你想稳重点,先弄个帮徒来问问,就先去铁娘子那边守候,想直捣该帮总舵,就趁夜进入该帮,这几天应该是个好机会。” 郭南风道:“该帮总舵的情形如何?” 朱磊道:“只知道在故宫后面一座巨宅里,还没有进去过,事实上也不容易混进去,我怕鲁莽行事,坏了大局,所以等你来了再作决定。” 郭南风沉吟道:“该帮总舵,高手想必不少,先到铁娘子那边去看看也好。” 铁娘子生得矮矮胖胖的,肤色白皙,口齿伶俐。 她当初只是为了生计,邀几个邻居打打小牌,后来跟中原第一帮第一堂的一名香主勾搭上了,便正式以此为业,经营起赌场来。 她姘搭的那名香主姓鲁.是个大块头.天生瘌痢头,外号“花和尚”,在第一堂是个红人,很有一点势力。 仗着有这样一个靠山,赌场倒也经营得相当平稳,没有人敢闹事,也没有人敢拖欠,财源滚滚而来,收入相当可观。 可是,这位铁娘子人虽生得并不怎么样,生性却风骚无比,见到年青英俊的男人,便想暗地里加以勾引。 姓鲁的香主是个大老粗,三两天才在铁娘子处留宿一次,平时因帮务繁忙,很少经常走动,铁娘子便趁这空当招蜂引蝶,就只瞒着花和尚一个人。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,铁娘子的屋里,各式赌徒陆续聚合,赌局就要开始了。 ------------ 第十章 黄梅血案 从河南开封到湖北黄梅,是一段相当遥远的路程。 郭南风将取自中原第一帮的黄金和白银,分给朱磊一半,叫他带回灵璧,作为抚养那批孤儿的基金。他自己则将留下的一半分成两份,一份沿途救助孤寡,一份准备到了黄梅,再跟杏花三娘共商用途。 二月初,郭南风到达豫鄂交界的鸡公山。鸡公山风景绝佳,是当时的避暑盛地之一,属大别山脉的分支,再过去便是鄂北有三关之险的武胜关。 这一天,积雪未消,郭南风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,看到一家小钦食店。时已近午,饥肠辘辘,他就便走进去,想用点酒食再上路,不意却碰上一件新鲜事。 这家小饮食店,店名叫“一壶春”。老板是个小脑袋,圆面孔,人很和气的中年人。 郭南风问他,有什么好吃的?老板反问他,要不要喝点酒?郭南风想起外面木板上写的一壶春,知道这家饮食店可能很会调理酒菜,便问有什么下酒的。 老板笑眯眯地道:”来盘爆炒小肉如何?” 郭南风把“小肉”听成了“肴肉”,他心想肴肉乃扬州名点,想不到在这千里之外,也能品尝到家乡口味,叫一客来解解乡愁也好。 但他转念一想,又觉不对。肴肉只有一种吃法,那有爆炒的道理? “老板。”他说:“你说什么?来盘爆炒肴肉?” “煮清汤或是红烧也可以。”老板笑眯眯地道:“最近因为要成批供黄安和麻城的关系,货源已经愈来愈稀了。” 郭南风听了,更是一头雾水,肴肉可以成批供应外县市?货源会有问题? 他晓得这里可能有误解,既是稀有之物,又是店家特别推荐的,大概也错不到那里去,先来一盘品尝品尝也好。 “就来一盘爆炒肴肉吧!”他点头道:“再来一斤酒这里都卖什么酒?” “口味重的有原装老烧酒,口味温和一点,也贵一些的有洞庭醉仙。”老板笑着道: “不过,就是洞庭醉仙,我看来上八两也尽够了。” 郭南风从善如流,点头道:“好,就来半斤洞庭醉仙吧。” 不一会,酒菜来了,爆炒小肉盛在盘子里,菜式很中看,葱花、辣椒、加蒜瓣,热气腾腾,香味扑鼻。 郭南风挟了一筷子,果然滑嫩细腻,美不可言。他只知道吃的是兽肉,却无法辨别是一种什么肉。他抬头望向老板道:“味道的确很不错!是一种什么肉?” 老板笑眯眯地道:“小肉啊!” 郭南风道:“小肉?” 老板五指伸出聚拢,做出个尖嘴形,然后向前一钻一钻的道:“吱,吱,吱!看到没有,我说的就是这个东西!” 现在,郭南风完全明白了。 他吃的是老鼠肉! 中国人的吃,真是可怕,也很可爱。 在这以前,郭南风除了在古小说里看描述孤军守城,粮草已尽,守军罗掘俱穷,猜想那“罗”的可能是雀鸟,“掘”的可能就是老鼠外,实在没有想到老鼠真能当菜式,甚至有一天自己居然也尝到了这道菜! 不过,凭良心说,这道菜的滋味还真不错。 郭南风很快的喝光了那半斤洞庭醉仙,也吃光了那盘“小肉”。“伙计,”他亲热的招呼老板,“酒和菜再来-份。” 圆面孔的老板也很高兴,客人欣赏他做菜的手艺,这是主厨者除金钱代价外的最大收获。 炒好第二盘“小肉”,老板端菜上桌,人也顺便在一旁坐下。 今天客人不多,他清闲得很,碰上一个聊得来的人,也是一大享受。 “客官爷要是喜欢这道菜,今晚就不妨在这儿住下来。”他告诉郭南风:“自从这种小肉的吃法传了开去,不但价钱提高了,而且进货也愈来愈困难。如今店里还有一点存货,客官爷大可以在本店吃个痛快。” 郭南风表示了他的谢意:“吃过一次也就够了,知道了这种小肉的吃法,下次想吃,可以自己来。对了,这种吃法当初是谁想出来的?” “郝善人!”店老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:“是郝善人想出来的,碰上收成不好的年头,这个主意还真救了不少人。现在做法翻新,又成了一道好菜,这位郝善人真叫人感激不尽!” “好善人?”郭南风问。 “姓郝的郝。”店老板加以纠正:“这位郝善人是罗田人,家财万贯,专做好事,地方官据说要替他向朝廷申报,赐他一块官匾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一章 巧相逢 郭南风离开六安,继续北上。 他一路走得很慢,逢镇勾留,心中的情结始终拆解不开。他想去灵璧,又怕去灵璧,他想念林白玉,又怕见林白玉。他总觉得帮助别人容易,而帮助自己则似乎太难了。 这天到了巢湖和正阳关之间的桑家堡,因为桑家堡一带都是植桑养蚕户,桑树之外,最多的便是桃树。 这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,处处桃花成簇,景色美不胜收。 郭南风被这处处桃林的绮丽景色迷惑了,由桃花他想到杏花,由杏花他想到杏花三娘,一片幽幽的怅惆,又使他想起了酒。 这一次,他想到了一个很别致的喝法。 他选择了镇外官道旁,一处土埠上的桃林。桃林下面是桑林,桑林嫩绿,桃林嫣红,远瞧近观,都有另一番醉人风味。 为了能尽情喝个痛快,他切了四种卤菜,装在一个大瓦罅里,浇上香料酱油,另外买了七斤重的整坛子酒,用布兜背上,手提着大瓦钵,穿林走上土埠。 这时约摸申初光景,他准备喝足了酒,就在土埠上过夜。这种纵酒高歌,随遇而安的生活,他已睽违得太久了,仗着一股豪情,他想再温一温年青时浪荡扛湖的旧梦。 他喝酒的这座土埠,深藏桑林中,从埠顶枝叶间望出去,官道上的车辆行人,可以望得清清楚楚。而官道上的行人,却无法穿透桑林,望到土埠的一切。 天色慢慢灰黯下来了,郭南风坛子中的酒去了三分之一,这是酒坊里新蒸的二锅头,酒味香,劲道够,价值也不便宜。 郭南风有了几分酒意,脑海中浑浑陶陶,空空荡荡的,什么也不去想,什么也想不起来。 这是一个人独斟自酌的最好境界,郭南风闭上眼皮,斜靠在一株树杆上,准备好好的享受一下这份解脱的情趣。 忽然间,他听到一个低促而兴奋的声音道:“约定的地方就在这里,我交代老八他们,人一逮到,就往这里送,让咱们哥儿俩先好好的痛快一下。” 另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道:“巢湖牛粪岛上的大蛮牛,晓不晓得我们要动何家小寡妇的消息?” “很难说。”原先那人道,“老八的酒癖你是晓得的,他一喝醉了,就口没遮拦。他想在哪儿喝酒,就在哪儿喝,我告诫他多少次,完全不管用。” 声音有点沙哑的汉子道:“老八人够机警,武功也不错,我们螺丝岛上的确少不了他,要不是为了这个原因,找还真有点他妈的……郭南风从这段对话里,很快地听出了事情的概略。 巢湖里的几个小岛上,住着很多小股劫匪,其中以大蛮牛为首的一股,跟这股以兄弟排行相称的一股,都看中了陆安城内一个年轻的何姓寡妇。 如今,以兄弟排行相称的这一股,先下手为强,打算将这何姓小寡妇携来这座桑林中逼奸,又担心大蛮牛半路阻挠。 郭南风暗暗冷笑,这事碰上你家郭大爷,你们这班巢湖的土匪,也该算劫数已尽了吧! 他振身而起,打开酒坛子继续喝酒,现在喝下去的酒,性质完全不同了。刚才是为了怡情悦性,现在则是大开杀戒前的自我庆祝I埠下桑林中的两名头目仍在喋喋不休,但郭南风已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。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,全集中在下面官道的两端,静待事情发展。 不一会,从桑家堡方面一阵急蹄传来,只听下面桑林中那个老二低声欢呼声:“噢噢,来了!来了!” 接着,蹄声愈来愈近,一行大约七八人.只听为首的一人大呼道:“停,停!就是这里,不会错了。这妞儿交给我,你们大家散开,等会听到哨音,再集合上路!” 就在这时候,桑家堡方面又有急蹄传来。 只听桑林中那个老二促声招呼道:“老八,快进来,把坐骑也拉进来。来的这两骑可能是大蛮牛的人,别让对方看到。快,快!” 来的两匹快骑,并不是大蛮牛的,这时只听蹄声一顿,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:“小枫,贼人忽然不见了,大概就在这附近,你望着大路两头,我到这片桑林中去搜一搜!” 郭南风听这女人的声音,似乎有点耳熟,但因距离较远,对方话又说得急促,一时难以分辨.只好蓄势以待,暂观事情如何发展。 这时天色已暗,官道上一片迷蒙,一切就全仗耳力了。 自称“老大”“老二”以及“老八”的三个匪徒,就藏身在郭南风喝酒的土埠下,那名发话招呼小枫守在官道上的女子,显然在入林时走岔了路,已经搜去林中别的地方去了。 ------------ 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 就在郭南风与林白玉打算出门远行的时候,发生了意外。 一天黄昏,灵璧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 这是一个很标致的女人,一个年纪不轻,却风情万种的女人。 郭南风、朱磊、马如龙三人,正在一座小凉亭里喝茶闲聊。 这个女人的面庞俏丽,身段苗条,步履轻盈,一进庄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 郭南风看到这女人,心像被什么刺痛似的,脸色微微一变。 “姚大姐,你好!”郭南风有点尴尬微笑道:“前些日子我娶妻,大姐没赶得及吃喜酒,真可惜。要不要过来喝一杯?” 事实上,郭南风的话还未说完,这个女人就已经在四方桌的一方空座上坐下了。 朱磊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这女人瞧,一双大眼睛几乎要跳出眼眶了,马如龙的情形也是一样。 在群芳竞艳的万凤帮里,美女比比皆是,但若要找要个像这女人具有如此动人神魂魅力的女人,可说绝无尽有。 朱磊跟郭南风认识的时间不算短,两人这间,可说毫无秘密可言,如今,郭南风居然跟这个什么姚大姐相熟,岂不太离奇了?朱磊是个急性子,忍不住抢问道:“你认识郭南风?怎么认识的?” “我叫姚菲菲,有个不怎么好听的外号‘苦海女神龙’,跟郭南风相识、相知,是在五年之前。苦海无涯,前尘往事,不堪回首……唉!想不到像小郭这样一个浪迹天涯,萍踪不定的男人,也会在灵璧这个地方安家落户。” 姚菲菲的声音婉转动人,秋波流转,微带幽怨,看得朱磊、马如龙如痴如醉。 郭南风不明白姚菲菲的来意,有点迟疑地道:“大姐这次来姚菲菲含笑道:“小郭,你不替我介绍一下这两位小兄弟?” 朱磊、马如龙不等郭南风答腔,即满面堆笑地“自我介绍” 了-番。 姚菲菲道:“小朱、小马,你们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,我有要事要单独跟小郭商量一下。” 姚菲菲对朱磊、马如龙的称呼很亲切,使两人不得不答应,不过两人离座,却没有忘记用警告的眼神,狠狠地瞪了郭南风-眼。 意思仿佛是:老三,你要有点分寸,别做出对不起白玉的事。 郭南风当然明白朱、马之意,眉宇之间,不禁涌现一抹愁云,显然,这位“苦海女神龙” 的出现,不会是什么好事。 郭南风定了定神道:“姚大姐,你我两人虽然结缘于五年之前,但对彼此个性都很了解。 我目前已有家室……而你姚大姐,目前所照顾的事业庞大,绝对不会无故撇下不管。你千里迢迢赶来灵璧,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,现在就请大姐坦诚以告。” 为了什么原因,你会不知道?姚菲菲斜睨郭南风,冷哼道:“还不是为了重续未竟之缘,弄个什么名分,好过过‘贤妻良母’的瘾!” 郭南风听了大为紧张,五年前他曾与这个长他五六岁的女人,有过一段露水鸳鸯似的情缘,那时他并不认为自己应负什么责任,因为当时的他只是姚菲菲的一份“点心”。而后,时过境迁,他也逐渐淡忘这个生命中的女人。 “大姐,我相信你绝对不是来寻我开心,或在口头上报复我。 大姐心胸豁达,我的妻子是个单纯的女人,希望大姐不要” “小郭,你误会我了!”姚菲菲幽幽一叹,苦笑道:“我对你的付出,并不要求回报,以前不要求,现在也是。别紧张,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和谐,我到这里,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。” “什么消息?” “最近江湖盛传,说你们快刀兄弟意外得到一批宝藏” 郭南风双目圆瞪,脱口道:“什么宝藏?我怎么不知道?” 姚菲菲道:“这就是谣言的可怕之处,据传,天机老人遗下的一批宝物,最近在灵璧山土,有古剑一支,剑谱一本,以及百灵解毒丹一瓶,外加金币五万枚,一枚五两,共达二十五万两。” 郭南风叫道:“是谁这么缺德,扯下这个漫天大谎?如果真有这回事,万凤帮早就迁离这里,等风头过了后才会出现,又那会胼手胝足地在这种地方垦荒?” 姚菲菲笑道:“话是不错,不过,即使大姐相信这是空穴来风也没有用,依我判断,目前江湖上.意图谋夺天机老人宝藏的不在少数,今后的灵璧将不再是块乐土,很有可能成为人间炼狱!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三章 方姓公墓 固镇南边有一片荒丘,荒丘下有座万善堂。 万善堂是收埋无主尸骨的“公坟”,里面供着的牌位是“万善公妈”。 这里平常人迹罕至,万善堂前后一片荒烟杂草,香火冷落,景象凄清。 这天午初时分,万善堂前忽然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叫花子。老叫花子打量了一下地势,很快的便以一把小铲子在庙侧挖了一个土坑,同时在土坑两旁竖立木桩,在两根木桩上试着架设一根铁棒。 等这一切安置妥当,那个小叫花子已将一条宰杀清洗完毕的大黄狗扛了过来。 一阵阵诱人的异香缓缓传出。 土坑内枯柴熊熊燃烧,贯穿狗体的铁棒在火上缓缓转动,狗皮冒泡,起疙瘩,滋滋作响,色泽转黄。 老叫花子眉开眼笑的拿出了辣椒盐、一大壶酒、一支匕首,以及两块擦手的破布,准备大快朵颐一番。 就在这时候,突然有人冷冷下令道:“要饭的,东西留下,快给我滚,这条狗烤得不错,正好给大爷们下酒。” 小叫花子吓了一跳,刀子一丢,惊叫一声。 下命令的,是个身材高大,衣著讲究,顶着光头的中年汉子。 大光头后面是一对矮瘦的黑皮夫妇,再后面则是一名比光头汉子还要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大汉。 青年大汉头上戴了一个大斗篷,斗篷下边面孔上裹满带血的白纱布,只露出一双闪动的眼睛和一张大嘴巴,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。 这四个人,不必说也知道他们的身份了。 小叫花子向后退了一步,转脸望向老叫花道:“师父,您听到没有,他们……要抢我们的狗狗。” 老叫花已将来人分别打量清楚,这时点点头道:“好,让给他们,这几个大爷咱们惹不起,走吧!” 小叫花哭丧着脸道:“这……这太冤枉了,咱们好不容易才把狗狗烤得香喷喷的,却要让给别人,我不甘愿……” 老叫花苦笑道:“不甘愿总比送命强,快走,别噜嗦了。” 太阳已经偏西。 两大葫芦的酒已经喝光,那条大肥狗也只剩下一条尾巴,一个狗头,以及几堆啃光了筋肉的骨头。 史脱乐抹着油腻的双手,抬头望了望落日,皱眉道:“你说要康一宏去请郭南风,会不会请不到?或是那小子胆寒,不敢赴约?” 贾和尚道:“报告师娘,这一点请你放心,康一宏以前见过郭南风,一两天前才见过女神龙,绝对不会弄错,你放心好了,郭南风一定会来。” 乌鲁木忽然道:“其实,咱们实在不必大费周章,郭南风、朱磊、马如龙都是很重情义的,万凤帮里的女人,不管哪一个,林白玉也好,叶小凤、蒋素芬,都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武功,咱们如要取得宝藏,为什么不就地取材,加以要胁呢?” “就地取材?要胁?”贾和尚好像没有听懂。 乌鲁木阴阴一笑道:“比方说,咱们随便到万凤帮逮个落单的女孩子,不管她是谁,郭南风他们都不会坐视不管,到时候,条件由我们开,还怕他不一一照办?” 贾和尚露出佩服的神情,点头笑道:“这的确是个既简捷又有效的办法,可惜咱们兜了这么大个圈子,早用就早了事了。” 乌鲁木道:“对付这种自以为光明磊落的人,这种方法最为有效。” 双头蛇魏佳宝听了暗暗跺脚,已敷上刀创药的鼻粱,又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了起来。 鼻子疼,心更疼,疼那半身的的积蓄三千两黄金。 他跟贾和尚一样,打心底佩服这个简单有效的方法,别的不说,他只要把林白玉、叶小凤、蒋素芬那三个妮子,任意绑架一个,他相信整个万凤帮与快刀兄弟,都将予取予求,听凭摆布!只可惜,他多绕了一大段冤枉路,费尽心机,除了换来二个凶神恶煞的老怪物,还附带一个烂鼻子。 魏佳宝正在后悔,史脱乐忽然开口道:“你们看,康一宏带了两个人来了。” 来的人正是刚到固镇的郭南风与苦海女神龙。 贾和尚迎了上去,挡住去路。 女神龙虽穿著一件粗布花衣裤,却难掩仪态万方与成熟女人所有的惑人魅力。 郭南风似乎有了三分酒意,俊挺的五官,有点乱的头发,胡子长了点,却神态从容,他对贾和尚很冷漠,比对陌生人还冷漠。 ------------ 第十四章 神龙被困 同一时候,佟家大院后偏院的一间书房里面,七星帮帮主佟大器正与一个四十出头的黄脸汉子在商议事情。 佟大器紫膛面孔,五官端正,目光炯炯,颧下短髭浓密整齐,显得既威严又不失一股端雅秀逸的名土风采。 与佟大器交谈的黄险汉子,前额光秃发亮,鹰勾鼻、浓眉、薄唇,眼神锐利逗人,论相貌,这汉子当然无法与佟大器相提并论。 不过,如果谈到江湖上的名气,这汉子却不比七星帮帮主佟大器逊色;因为此人正是目前七星帮中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六星护法秃鹰陈星。 陈星与帮主商量的结果,决定让帮中弟子佟国修出面向郭南风传话。 陈星在佟国修耳边嘀咕了一阵,佟国修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,匆匆离开书房。 佟大器皱眉道:“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下流?” 陈星冷笑道:“要想快刀兄弟为我们七星帮效力,就得让他们彻底的认输降服,不这么做无法达到目的。” 佟大器道:“光一个郭南风,就能一举扑杀一名五星堂主,两名四星护法,这股力量实在不容忽视,只要能笼络到七星帮,哈哈哈,就不愁其他帮派蚕食咱们地盘了。” 郭南风与朱磊在小店里待了两个时辰,终于等到七星帮的人。 佟国修是个年青端正的人,他走向郭南风跟朱磊的座头,连招呼也没打一下,便坐了下来。 “不才名叫佟国修,是从佟家大院来的,奉家叔佟大器之命,特地来向郭大侠、朱大侠请安,并陪两位聊聊天,尽点地主之谊。”他口齿清晰,声音悦耳,面带微笑,显得很有礼貌。 郭南风一招,要店老板多送了一副碗筷,然后,替佟国修斟了一杯酒。 朱磊面无表情地道:“令叔为什么不自己来?” 佟国修赔着笑脸道:“家叔不是不想来,而是无法分身。” 朱磊冷冷地道:“我知道他很忙。” 佟国修笑道:“他老人家平常倒不是太忙,只因事有凑巧,正好被一桩头痛的问题绊住了脚。” 朱磊冷哼道:“-向神通广大的七星帮主也会有烦恼?” 佟国修:“烦恼大了。” 朱磊道:“何事烦恼?” 佟国修皱眉道:“敝帮有位外号秃鹰的六星总护法,忽然看上了姚非非姑娘,不日便要与姚姑娘成亲配对,共效于飞。” 郭南风插口道:“成亲是件好事,你们陈总护法有这种想法也没错,问题是姚姑娘同不同意。” 郭南风尽量内心震惊,表面上仍旧声色不露。 佟国修苦笑道:“我们帮主也不赞成总护法莽撞行事,怕对郭大侠难以交代,但陈总护法认为他条件不比郭大侠差,姚姑娘没有反对的理由。所以……我们帮主也不好阻止。” 郭南风听出佟国修话里的弦外之音。 “他们几时成亲?”郭南风问。 “就在今夜。””有没有挽回的余地?” “有。两位可以到三元客栈去,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,陈总护法与姚姑娘成亲的事,可以稍缓几天。” “好,我们会去。”郭南风无可奈何的点头。 佟国修满脸得意地走了。 宋磊也起身道:“喝完这一杯,我们也该走了,要想救姚姑娘,只有去三元客栈,乖乖的听人家摆布了。” 郭南风和朱磊结账走出小店,本打算去三元客栈,但只转过一个街角,便又改变了主意。 因为他们在街道转角处碰到马如龙。 马如龙向朱磊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,说完不等朱磊有所表示,像出洞耗子似的,转头便跑,眨眼溜得不知去向。 朱磊望着郭南风道:“小郭你认为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?” 郭南风笑道: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.我们需要拿出魄力来。” 朱磊继续向前走,走的是马如龙消失的路线,郭南风则转身走回头路,经过那家小饮食店,进了佟家巷。 马如龙究竟对朱磊说了些什么?他们为何要分散开来走?佟家大院虽然只是七星帮的一座分舵,但由于帮主佟大器与六星总护法陈星的莅临,使这座平常无人看管,狐鼠横行的废园,顿成一座刁斗森严,高手云集的重地。 大院共分三进,外加四座偏院,占地不下十亩之广。 ------------ 第十五章 走背运的黑鼠帮 贾和尚是个心机很深的人,他对乌鲁木的老婆史脱乐在尽了一段人子之责后,探问出史脱乐得自魏佳宝的三千两黄金埋藏地点,便一刀杀了史脱乐,独吞了黄金。 有了巨款在身,他尽情挥霍了一阵子,忽然想弄个帮主干干,要他自己出面组帮,扩张势力,似乎太费功夫,他开始找对象,在现有的几个帮派里,找个便宜捡捡。 这里的地面,十分富庶,可以收括的商旅,也不在少数,凤阳除了一个精武堂,还有一个略具规模的黑鼠帮,这个帮派在精武堂的眼皮子底下,把触须延伸到凤阳城里几个有厚利可图的行业。 能在果老太爷的地盘上,发展出这种局面,黑鼠帮便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帮派。 贾和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仲春午后,来到了凤阳。 在靠近城门的春风酒楼里,忽然出现了身材壮实、面貌英俊,衣着体面、头戴毡帽的贾和尚。 春风酒楼是黑鼠帮的产业,店里的伙计,多半有点武功根底,一见贾和尚入店,一名叫长寿的伙计立刻迎上去,哈腰道:“大爷您好!要点什么酒菜?来条清蒸鲤鱼怎么样?” 贾和尚点头道:“好,再来个什锦狮子头,炒一盘韭菜,烫三斤汾酒加八个白面馒头。” 长寿哈腰应是,心里忍不住暗暗嘀咕:哪有这种吃法的?你他XXXX的要是能喝上个五六两汾酒,就算有种了。 不一会,酒菜上桌,贾和尚风卷残云般的一顿大吃大喝,不过转眼之间,便将一桌分量惊人的酒菜,全祭了五脏庙。 长寿胆战心惊的送上一盏热茶,赔着小心道:“大爷请喝茶。” 贾和尚两手撑着桌面,盯着长寿上上下下不住打量,那只锐利如带芒刺的眼光,直盯着长寿,使这个跑堂伙计脊背骨忍不住一阵发凉。 “大爷想向你打听一个人。” “大爷要打听的人是谁?” “黑大同。” “黑大同?” “黑鼠帮的帮主黑大同。” “这个”长寿脸色大变,连忙摇头道:“对不起得很,小的没有听说过这人。” “你真的没听说过这个人?” “是的。” “好,算老子问错了人。”贾和尚点头,反手一巴掌刮了过去,那个叫长寿的伙计惨叫一声,人如球滚,一直滚到楼梯口,才被一张桌子挡住。’长寿双手护胜,血从指缝中不断冒涌,显然受伤不轻。 酒楼上这时虽然坐了二十多名酒客,但没有人出面管闲事。 这时楼梯口的柜台后面,一名手执旱烟筒的长袍中年人,见状立即抢奔出来,他冲着贾和尚面孔一沉道:“这位大爷,有话好话,干嘛出手就打人?” 这位长方形的中年人,职掌虽然是管账先生,但明眼人不难看出,这人其实有很好的武功根底。 贾和尚喝了口热茶,从容放下碗,攸然抬头道:“老子向他打听一个人,他竟想来个一推六二五,我不打他,打谁?” 管账的道:“他又不是诸葛亮,怎能样样事都知道?” 贾和尚道:“他不是诸葛亮,那你呢?” 管账的道:“我也不是。” 贾和尚道:“那我就坐在这儿等一个样样都知道的诸葛亮来!” 管账的皱皱眉道:“大爷您是存心找碴?” 贾和尚道:“你猜对了!” 他顺手抓起茶碗一扔,那半碗茶,泼了那管账的一头一脸,茶碗撞及管账的下巴骨,登时血流如注。 这位管账的,显然没有长寿好说话。 他伸手往脸上一抹,然后大跨步逼向壮汉,染满鲜血的右掌似张还曲,攸地一把抓向壮汉的面门。 他这一掌抓出,含劲蓄势,虚实变幻莫测,如果碰到普通藉酒耍赖的客人,被他这一把抓着了,准会喊爷告饶,乖乖付账,保证不敢再犯。 而那个蛮横的贾和尚见管账的竟敢对他还击,只以厌恶的表情,发出-声冷笑,就像赶苍蝇似的,抬腕轻轻一拨。 管账的五指一翻一沉,突然中途变招,改向贾和尚手腕疾速抓去。 贾和尚嘿嘿冷笑,道:“伙计,你今后办事情,恐怕要改用左手了!” 笑语声中,卜卜一阵脆响,众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,那个管账的已然脸色如土,左臂护着右手腕,抽身踉跄而退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